一场围剿与反围剿的斗争 - 中国民主党派历史陈列馆
一场围剿与反围剿的斗争
来源:红岩联线
2018/11/14 09:53:00
责任编辑:任远亮

  一场革命文化与反革命文化、文化战线上围剿与反围剿的斗争硝烟,在重庆谈判后的陪都文坛上因毛泽东《沁园春·雪》词的发表而升起。

 

 

  1945年8月,中国人民伟大的抗日战争经过八年浴血奋战,终于赢得了最后的彻底胜利,举国上下一片欢腾,中国将进入一个和平民主、团结统一的新阶段。中共中央主席毛泽东在国民政府主席蒋介石的三次电邀和斯大林的两封电报后,28日偕周恩来、王若飞到重庆与蒋介石国民党政府“共商和平建国大计”。经过四十多天的谈判,最后双方签订了《政府与中共代表会谈纪要》(亦称《双十协定》),毛泽东于10月11日凯旋延安。然而,国共两党在陪都政治舞台上的舌战风云刚过,一场因毛泽东《沁园春·雪》词的发表而引发的“笔墨官司”又在陪都文坛上打响。

 

  引起这场“官司”的人是柳亚子和吴祖光。

 

  当时在重庆的柳亚子,是一位爱国诗人、国民党元老(此时已被国民党开除党籍)、大革命时期毛泽东在广州就认识的老朋友,曾发起组织过著名的诗歌团体“南社”。他欣闻毛泽东莅渝,便于8月30日前往桂园与毛泽东相见。老友重逢,喜不自禁,他填了一首七律,以《赠毛润之老友》为名,发表在9月2日重庆《新华日报》上。

 

  在诗中,他称颂毛泽东的重庆之行是“弥天大勇”,衷心希望国共两党谈判成功。让孙中山的三民主义和马克思的共产主义能够在中国融合起来,建立民主和平、独立富强的新中国。

 

  毛泽东在重庆期间的活动安排十分紧张,但却同柳亚子过从甚密。当时柳亚子正在编辑一本《民国诗选》,想扩大选诗范围。于是,在一次同毛泽东的会晤中便将当时在民间流传的毛泽东七律《长征》诗抄了一份,请毛泽东校正,以备入选。没想到毛泽东却将1936年2月7日东征途中在马背上吟成的《沁园春·雪》词录赠给了他。毛泽东的这首词,先是在红岩嘴用八路军重庆办事处的信笺抄录的,后来毛泽东又将其抄写在柳亚子送来的纪念册上。

 

  柳亚子得到毛泽东如此“风调独绝、文情并茂”的佳作,十分高兴。便依韵和了一首,原文如下:

 

  《沁园春》

 

  次韵和润之咏雪之作,不尽依原题意也。廿载重逢,一阕新词,意共云瓢。叹青梅酒滞,余怀惘惘;黄河流浊,举世滔滔。邻笛山阳,伯仁由我,拨剑难平块垒高。伤心甚,哭无双国士,绝代妖娆。  才华信美多娇,看千古词人共折腰。算黄州太守,犹输气概;稼轩居士,祗解牢骚。更笑胡儿,纳兰容若,艳想秾情着意雕。君与我,要上天下地,把握今朝。

 

  柳亚子在这首和词中,表达了他对毛泽东的崇敬和对《沁园春·雪》的推崇。10月11日,毛泽东回延安后,柳亚子在10月25日于中苏文协举办的“柳诗尹画联展”上,将毛泽东的《沁园春·雪》与他的和词一起展出,并应观众之请进行讲解。毛泽东的《沁园春·雪》词不胫而走,在重庆传诵开来,这是该词第一次公诸于世。

  展览会的影响毕竟有限。柳亚子便将毛泽东原词与他的和词一并交重庆《新华日报》,意欲同时发表。孰知报社负责同志告诉他,发表毛泽东的诗作必须要向延安请示,要得到毛泽东的同意。经过协商,于是便把柳的和词在11月11日的《新华日报》上刊出。由于柳词副题是“次韵和润之咏雪之作……”,便引起陪都读者的极大关注,都希望能读到毛泽东的“咏雪之作”。

 

  时任重庆《新民报·晚刊》编辑的吴祖光,重庆谈判期间,在桂园目睹过毛泽东的风采。他从王昆仑等人处辗转抄得《沁园春·雪》词,该词中所抒发的博大意境使他深为折服,叹为观止,推崇备至,意欲发表。周恩来得知后曾加以劝阻,理由是毛泽东不愿意让人知道他会写旧体诗词,且毛泽东认为旧体诗词太重格律,束缚人的思想,不宜提倡。但吴祖光认为《新民报》是民营报纸,这样精彩的诗词一定不能放弃。于是在编辑技术上动了一点脑筋,以《毛词·沁园春》为题,于11月14日将其发表在《新民报·晚刊》副刊“西方夜谭”上。并在“后记”中盛赞该词“风调独绝,文情并茂,而气魄之大乃不可及”。毛泽东这首抗战爆发前作于陕北的《沁园春》咏雪词,终于历经九年,在抗战胜利后的国民政府陪都重庆第一次公开发表,大后方的广大读者深为毛泽东的渊博知识与才华和词中恢宏博大的气势所折服。许多陪都进步文化人士都感到毛泽东的词气魄宏大,“风调独绝”,不禁拍案叫绝,击节称赞,相互传诵。就连一些国民党方面的人士,也不得不表示佩服。

 

  11月28日,《大公报》采用剪辑的方法,将《新民报》发表的毛泽东原词和《新华日报》发表的柳亚子的和词首次合在一起,以显著版面同时刊出,让更多的人得窥两词全貌 ,无疑在更大程度上扩大了毛泽东《沁园春·雪》词的宣传范围。

 

  面对如潮的赞誉和好评,国民党中央宣传部门慌了手脚。在他们统治的地盘上,却让毛泽东的诗词占了上风,情面上怎么也说不过去。于是,在国民党中央宣传部的策划下,一场旨在诋毁丑化毛泽东《沁园春》咏雪词的反动文化围剿在陪都文坛上铺开。

 

  这场围剿主要是由国民党《中央日报》、《和平日报》和天主教《益世报》来完成的,《大公报》在其中也起了协从作用。从1945年12月4日至1946年1月25日一个多月时间里,三报副刊共刊登易君左等人的和词及文章二十余首(篇)。攻击毛泽东《沁园春·雪》词是“封建余孽的抬头”,有“帝王思想”,甚至是“押司题壁”、“苻坚僭妄”,叫嚷要共产党“把霸图收拾,应在今朝”。12月4日,上述三报副刊同时出动,以大字标题抛出“东鲁词人”和易君左等人的和词,连同柳亚子一起攻击,企图造成合围之势。

 

  次毛润之《沁园春》词韵

 

  东鲁词人

 

  抗战军兴,受命立功,拥纛东飘。当徘徊歧道,中夜惘惘;悚心怵目,举世狂潮。寇患方深,阋墙难再,回首中原烽火高。却戈倒,看杀人掠地,自炫天骄。  山河美丽多娇,笑草莽英雄亦折腰!想翼王投笔,本衿才藻;押司题壁,夙擅风骚!惜误旁门,终虚正果,勒马悬岩着意雕。时未晚,要屠刀放下,成佛今朝。

 

  沁 园 春

 

  易君左

  乡居寂寞,近始得读《大公报》转载毛泽东、柳亚子二词。毛词粗犷而气雄,柳词幽怨而心苦。因次韵成一阙,表全民心声,非一人私见;望天下词家,闻风兴起!

 

  国命如丝,叶落花飞,梗断蓬飘。痛纷纷万象,徒呼负负;茫茫百感,对此滔滔。杀吏黄巢,坑兵自起,几见降魔道愈高。明神胄,忍支离破碎,葬送妖娆。  黄金难贮阿娇,任冶态妖容学细腰。看大漠孤烟,生擒颉利;美人香草,死剩离骚。一念参差,千秋功罪,青史无私细细雕。才天亮,又漫漫长夜,更待明朝。

 

  在国民党御用文人的眼里,毛泽东、共产党始终是“匪”、是“盗”,既然是“匪”、是“盗”,那就“罪大恶极”,是“闯献遗徽、李岩身世”,“古今祸首”,应该“早回头是岸,勿待明朝。”有的反动文人在和词里气焰嚣张,不可一世,甚至杨言对共产党要“消灭也”,“看青天白日,旗遍今朝!”

 

  御用文人们的诽谤,与国民党中央的宣传如出一辙。早已听惯了这些无耻谰言的毛泽东将这些“国民党的骂人之作”讥笑为“鸦鸣蝉噪,可以喷饭”,懒得理睬。在重庆的中共《新华日报》和《群众》周刊亦奉命未作任何反击。

 

  然而,陪都进步的文化人却为毛泽东和共产党抱不平了,他们纷纷群起唱和,奋力还击。郭沫若率先于12月11日在《新民报·晚刊》上发表和词,批评国民党的内战政策。接着,郭沫若与聂绀弩又在《客观》杂志1945年第8期上发表和词,反驳《大公报》署名文章中所说毛词中的“帝王思想”,对易君左一伙帮闲文人的攻击诽谤痛加斥责,无情嘲讽。

 

  沁 园 春

 

  郭沫若

 

  说甚帝王,道甚英雄,皮相轻飘(当时某报评毛主席《沁园春》词有帝王思想)。看古今成败,片言狱折;恭宽信敏,无器民滔。岂等沛风?还殊易水,气度雍容格调高。开生面,是堂堂大雅,谢绝娇娆。  传言鹦鹉翻娇,又款摆扬州闲话腰(某无耻文人亦和韵,但反唇相讥,极端反动)。说红船满载,王师大捷;黄巾再起,蛾贼群骚。叹尔能言,不离飞鸟,朽木之材不可雕。何足道,纵漫天迷雾,无损明朝。

 

  沁 园 春

 

  聂绀弩

 

  谬种龙阳,三十年来,人海浮飘。忆问题丘九,昭昭白白;扬州闲话,江水滔滔。惯驶倒车,常骑瞎马,论出风头手段高。君左矣!似无盐对镜,自惹娇。 时代不管人娇,抛糊涂虫于半路腰。喜流风所被,人民竟起;望尘莫及,竖子牢骚。万姓生机,千秋大业,岂惧文工曲意雕?凝眸处,是谁家天下,宇内今朝!

 

  更有黄齐生、崔敬伯、张圣奘等人唱和多首,推崇毛泽东咏雪词意境恢宏,“雄图伟抱”。黄齐生在和词中写到:“民主如船,民权似水,水涨奚愁船不高?”他寄望于国统区如火如荼的和平民主运动。一位笔名“圣徒”的进步学者警告蒋介石国民党“休想独裁,还我民主,朽木之材不可雕。去你的,看人民胜利, 定在今朝”。最为难得的是,连当时远在山东和河北的陈毅、邓拓,看见毛泽东的《沁园春·雪》词后,也振臂挥毫,遥相唱和。

 

    沁 园 春 

 

  斥国民党御用文人

 

  陈 毅

 

  毛柳新词,投向吟坛,革命狂飚。看御用文人,谤言喋喋;权门食客,谵语滔滔。燕处危巢,鸿飞寥廓,方寸岭楼怎比高?叹尔辈,真根深奴性,玷辱风骚。    自来媚骨虚娇,为五斗纷纷竞折腰。尽阿谀狂夫,颂扬暴政;流长飞短,作怪兴妖。革面洗心,迷途知返,大众仍将好意招。不如是,看所天倾覆,殉葬崇朝。

 

  这场文仗,一直打到1946年5月23日。这天重庆《新华日报》在转载其华中版锡金的《咏雪词话》时加了一段“编者按”指出:毛泽东同志咏雪一词刊出后,一时唱和甚多,然而也不乏好事之徒,任意曲解丑诋,强作解人,不惜颠倒黑白,诬为封建帝王思想。虽“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这段“按语”文字不长,却代表了中共对这场斗争的鲜明态度,它也是中共对这场斗争的第一次表态,它击中了国民党御用文人的要害。自此,国民党帮闲群小也就众喙息响,偃旗息鼓了。

 

  历史最终证明,毛泽东以自己的雄才大略,实现了“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的预言。他自己亦堪称是中国近现代历史上最杰出的“风流人物”。红岩,亦因毛泽东这一段书赠《沁园春·雪》词的佳话而增色添辉,让人们久久回味。